王丹：母亲走了 这个世界对我来说永远缺了一角

八九学运领袖王丹于美东时间12月27日下午在脸书“王丹网站  Wang Dan’s Page”发布讣告，其母亲王凌云在北京时间2021年12月28日凌晨（美东时间12月27日下午1点多）因突发脑出血在医院病逝，享寿86岁。王丹写下千字文悼念母亲，并追忆母子深情往事。王丹说，因为母亲的营救和支持，他熬过了漫长的牢狱生涯，自己是全天下最不孝的儿子，“最终，我不能见母亲最后一面”。

王丹称，自己一生目前只有两次有脑子一片空白、无法思考的体验：一次是1989年6月4日，另一次就是2021年12月27日。他说：“母亲的去世，对我的打击之沉重，非言语可以表述，非他人可以想像。母亲走了，我的精神世界的支柱就此坍塌，这个世界对我来说，永远缺少了一角。”

王丹的母亲王凌云毕业于北京大学历史系，之后在中国革命博物馆（现今中国国家博物馆）工作四十余年直至退休。王丹说，母亲在中国近代史和中共党史方面研究甚深，著述颇丰。如果没有自己，母亲的一生会非常顺遂平和。

一九八九年“六四”事件之后，王丹被通缉，随后其母亲王凌云遭受株连也被抓去关押了50多天，导致小腿肌肉萎缩、几乎残废。王丹清楚地记得，1991年的冬天，他被从秦城监狱带到北京市看守所，与母亲在“六四”后第一次见面。当时母亲怕他担心，没有告诉王丹自己曾经坐牢且已患上腿疾。但见面结束后，王丹坐在囚车中，远远地看见母亲拖著一条腿在寒风中蹒跚而行，这一幕令他泪崩。

在长文中，王丹写道：“我两次入狱，母亲为营救我和保护我，强忍内心的悲伤，勇敢地向当局抗议，向全世界呼吁，面对官方的巨大压力从未屈服畏缩，曾当面拍桌痛斥中共高级官员。她是我心目中最伟大而坚强的母亲。我多想她能够一直健康地活著，让我尽可能地有所补救。现在，这个心愿已经无法完成了。子欲养而亲不待，人生之痛，莫此为甚。”

王丹说母亲晚年时最大的心愿就是他能够回到北京家中，陪伴她身边，但最终她没能等到这一天，他也不能见母亲最后一面，“这笔血海深仇，要算在中共的头上。对此，我将铭刻在心，切齿不忘。”

王丹安慰的是，母亲走得算是安详，没有经历太多的痛苦，在昏迷中离开人世。”只是剩下我，面对将伴我一生的痛苦，悲伤，永久的遗憾，和无尽的思念。”王丹回忆母子间的过往经历，“王丹记得自己前后两次入狱的六年半的岁月中，母亲和父亲及家人每个月到监狱探视，从没有中止过。当有传言要把我送去新疆劳改，母亲就告诉公安局的人：不管你们把我儿子关多远，我每个月爬也要爬去看他。”

王丹说自己被流放到美国之后，虽然几乎每年都安排父母到国外与我团聚一段时间，多少弥补一些亏欠的亲情，但由于中国当局把其列入黑名单，不允许他回国，导致白髮人要不远万里探视黑髮人。他记得有一次陪父母到旧金山旅行，我要订一个比较好的饭店给他们，但父亲嫌太贵，母亲则淡淡地说：“让他订吧，花钱给我们，还能有多少次呢？”母亲的这句话让王丹至今回想起来都能泪如泉涌。

牢狱、流亡，亲情被阻隔，王丹指母亲为他付出了巨大的代价、背负了沉重的负担，却从来没有抱怨过一个字，并始终坚定地支持着自己的理想。“我们母子有共识：在这个邪恶政权统治中国的时代，我们的苦难，是坚持信念必然要付出的代价。我相信，我母亲会在天上继续看著我，继续关心著我。她走了，我唯有继续前行，才能告慰她在天之灵。”

王丹说，母亲在世的时候，常常规劝他不要喝酒，说喝酒伤身，但自己一直没有严格遵奉。现在母亲不在了，他宣告从此一生，将滴酒不沾，作为对母亲的纪念，希望可以让母亲在天上安心，也算是一个儿子的“迟到的孝顺”。

为了纪念母亲，帮母亲完成心愿，王丹表示将拿出10万美元设立“王凌云人道救助基金”，用于救助其他经历过我母亲这样的苦难的政治犯家属。王丹说，母亲的后半生注定了政治犯家属的身份，但她引以为荣。她每每看到又有政治犯家属奔走于为家人呼吁之途，总是希望我能多帮助他们一些。

文末，王丹对在天上的母亲说：“妈，我们母子一定会有相聚的一天。那时候，让我再从头开始，什么都不做，只做你的儿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