专访香港电台前主持人曾志豪： 妻子的恐惧成离港临门一脚

前香港《头条新闻》主持人曾志豪上个月离港赴台湾，当时他在脸书发文“很抱歉，也是没能好好道别。”曾志豪8月17日在接受RFA专访时表示，《香港国安法》通过后，妻子每天生活在恐惧之中，担心他的安危，苹果日报事件成为压垮他的最后一根稻草，最后他选择离开香港落脚台湾。曾志豪感性地说，他的妻子终于能睡得安稳些。

曾志豪最为人熟知的，是香港电台(港台)招牌节目《头条新闻》太后旁的“小豪子”，节目以嬉笑怒骂方式针贬香港时事。从1989年开始，他一做超过三十年，但在去年六月《香港国安法》通过前，黯然熄灯。在最后一集节目中，三名主持人站在旋转楼梯上向观众挥手道别，说了句“我们必定会回来！”，这句话还算数吗？

曾志豪：“后来我们几个主持人会聊天说，还好已经关门，而且可以所谓‘风光大葬’，最后很荣幸、顺顺利利、很自由地跟大家告别，不会最后节目很快停掉，来不及说再见。”

曾志豪受访时坦言，当初自己还曾幻想，几个月风雨过后平静些，大家还能再回去主持。他自己都自嘲，“后来的事情就知道太傻，怎么可能再回去。”

如今回想起来，曾志豪说还好没有回去，现在回港台只剩躯壳、没有灵魂，后来发现港台老牌节目，尽管招牌还在，但是其做法、节目的方针、还有节目人员都被换走。“招牌真的只剩一块木板，已经不可能做以前那种敢言批判的节目，那更糟糕、败坏老祖宗留下的招牌。”

香港电台回不去，香港社会也回不去！

曾志豪形容，香港电台就是香港整个社会的缩影！他开玩笑说，以前港台能有这么大言论的空间，做不同的节目，并不是因为他们的编采人员牙齿多厉害、肌肉多大块。而是当时香港社会讲文明、讲道理、给媒体自由，但是政权一变化，空间收缩无力抵抗。

曾志豪：“就好像这个大楼，为什么有这么高头顶的空间，不是因为我把它撑住，而是因为这个水泥钢筋结构很好，现在换政权、结构一把它拆掉，整个楼就压下来。香港社会现在有《国安法》，有很多跟北京、中国大陆一样的规矩来到香港。那我们作为香港电台、香港社会的一分子，我们同样受不了，所以不可能回去。”

《国安法》悬顶、清算苹果日报压垮骆驼最后一根稻草

“我每天回家跟老婆讨论这问题时，她有时会讲真的还不走吗？我说应该没事吧？ 老婆说’那你能保证没事吗？’。我想应该没有任何一个保险公司，可以帮你开出这样的计划跟保证。”曾志豪在专访中提及，家人每天都活在恐惧与安全的挣扎，他自己勉强还能承受，但是，每天看到家人的担忧实在让他过意不去，最后选择移居到台湾。

曾志豪：“来台湾还是很累、很多工作。但是，我老婆跟我说‘你知道吗，现在我睡得比较安稳，我不用太担心你这个部分。’只能面对自己也有这种胆怯，承认自己有这份胆怯，没有想像那么勇敢，只做这个决定。”

身为媒体人曾志豪说离开香港《国安法》当然是主因，但是“苹果日报”的遭遇对他个人是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在苹果日报好几位主笔被抓后，在副刊写稿的曾志豪很难不意识到，总有一天会发生在自己的身上。他说，在香港做传媒这行的人心里都有数，“自从有《香港国安法》后，大结局的距离差不多了！”

曾志豪：“我觉得政府就希望你活在恐惧中，你自己去想、我永远不会告诉你，你现在是合法还是犯法。这跟我们以前在香港的习惯、定律完全不同。”

曾志豪打了个比方说，以前你非常清楚知道马路是可以过，因为灯号是绿灯；但是现在交通灯被拿走，今天过马路合法，明天就被说犯法，“我觉得这是很累的”。

为何落脚台湾？

“台湾对我心理距离很近！”曾志豪解释，所谓心理距离，除了地理位置一个小时的飞行距离外，台湾无论是语言、环境都可以让他减少移民陌生感。再者，台湾与香港都同样面对来自北京的压迫与威胁。

曾志豪：“有时开玩笑说是所谓‘命运共同体’，习近平经常说的。香港跟台湾都有这种命运共同体，感觉像是我没有离开香港，我们要讨论的话题跟香港也差不多。这对我来说，没有离开很远的感觉。”

“今日香港，明日台湾”VS.“今日阿富汗，明日台湾”

来到台湾，曾志豪继续录制面对香港的自媒体节目，但是，他对台湾的民意脉络有清楚的掌握。台湾在2019年香港反送中运动后喊出“今日香港，明日台湾”，2020总统大选蔡英文阵营形塑的“亡国感”拿下史上最高的817万票，如今台湾的热话题却是“今日阿富汗，明日台湾”。身为香港人，曾志豪可以理解台湾人找寻自己的定位找得辛苦。

曾志豪：“台湾人无论找台湾独立、还是中华民国的定位，最终感受到无法自力更生，需要很多依靠，还要靠其他政治势力平衡才能生存下来。看见局面变成这样，很多联想就出来。没有美国，你就绝对会变成香港！但是依靠美国也不确定自己会不会变成另一个阿富汗。”

曾志豪认为比较正面的想法是，“台湾要努力让自己成为美国不愿意撤离的地方。”他发现最近也有很多讨论提及，台湾不像阿富汗，例如台湾在第一岛链扮演关键战略地位，全世界对台湾科技有依赖，尤其是被台湾形容成“护国神山”的台积电，都能让美国感受到重要性。

曾志豪以香港的经验与台湾分享所谓的“危机感”。“两年前香港也跟台湾想法一样，因为香港有很多金融中心的地位，很多欧美大佬会盯着他们的利益，共产党不会胡来。没想到两年以后北京下定决心，什么金母鸡都能放下不管，金融中心他用中国的自信去取代，他也是会下这种手。”

曾志豪语重心长地说，他不是要吓台湾人，而是要提醒不要太自信，也不要把所有事想得这么理所当然的安全，应该还要有那么一点危机感，可能会比较现实些。

自由亚洲电台记者黄春梅 台北报道 责编 许书婷 梒青   网编 瑞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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