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星期五, 12月 2, 20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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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忆冀热辽前线的战斗岁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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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九四七年和一九四八年,我担任《冀热辽日报》、《群众日报》和新华通讯社军事记者,在冀热辽战场上,跟随人民解放军部队采访,作为解放军的一员,参加了几个重要的战役和战斗。

一九四七年和一九四八年,我担任《冀热辽日报》、《群众日报》和新华通讯社军事记者,在冀热辽战场上,跟随人民解放军部队采访,作为解放军的一员,参加了几个重要的战役和战斗。

提起这段历史,需要交代一笔的是:我本不是新闻作者,根本不懂什么新闻写作。我原本是个高小毕业生,一九三八年十六岁参加八路军后学了点文化,又爱玩弄点文字,时而提笔给报刊写点短文。我原本是军队干部,但因抗战中期被调到延安军事院校学习俄文,一九四六年又从延安到热河的承德、赤峰担任俄文翻译,所以我的组织关系就转到地方党委来了,不再是军队干部了。后来苏军撤走后,我曾向热河省委申请回部队工作,就因在此之前我曾给当时在赤峰出版的《民生报》写过几篇文章,省委就认定我可以做新闻工作。因而就决定调我去《民生报》做编辑工作。待到一九四六年底,我军暂时撤离承德和赤峰后,原先在承德出版的《冀热辽日报》和《民生报》均撤到林西,后来又合并而成《群众日报》,新华社冀热辽分社也撤到林西。我当然也随报社和分社到了林西。一九四七年初冀热辽人民解放军统帅部决定发起战役性的局部反攻。这时新华分社和《群众日报》就派我随军南下作为随军记者到前线去采访。但当时并没有什么电讯设备,我也发不出什么战地新闻,所能做的只是写些战地通讯,因时间性不太强,一般都是通过军邮寄到后方给《群众日报》发表。前面说过,我的文化水平很低,又不懂新闻写作,所以写出的文字从语法、修辞和逻辑推理的角度看当然是很粗略而幼稚的。也就是说定有许多文理不通的地方,甚至错别字也不少。现在回头翻阅一下当时的作品,自己也难免觉得脸红,但那都是我的“处女作”,而且都是在战火纷飞,炮声隆隆环境下写出来的,所以似乎也并不感到怎样丢丑。

一九四七年,我基本上是跟随东北人民解放军第八纵队的部队活动。但我的随军生活大部分是在团、营、连等基层度过,师和军(纵队)的高级机关我去得比较少,这是可以从我的作品中看得出来的。我写的新闻和通讯几乎全是反映营、连两级的战斗和行军,训练等,而几乎没有反映高级的战略性指挥机关的活动。也就是说,只是反映了战术单位的战地情景而缺乏战略指挥方面的情景,缺一门,这是我的军事报道中一个很大的缺陷。现在,承德《群众报》要我写点回忆性的文字以资纪念 ,我想了很久,许多生活、战斗的细节是回忆不起来了,只能就记忆比较深的几个大的战斗写上几段。

一九四七年初春,我随八纵的一个营部参加了第一次攻打隆化城的战斗。“吃菜要吃白菜心打仗要打十三军”,这是当时八纵战士们编的顺口溜。因为一九四六年夏国民党发动全面内战时,热河主要是国民党十三军向我解放区发动进攻。解放军指战员对十三军仇恨特别深。当时进犯和驻守隆化的就是十三军的部队。那时因为战略上我军还处于劣势,即军力对比上还是“敌强我弱”,所以解放军从不死守城市,不同敌人进行战略决战,而是让出城市,到广大村中去活动,调动敌人,在野外寻找战机歼灭敌人,就是所谓的“运动战”。那么一九四七年春,在我军还不够强大,特别是炮兵力量还十分薄弱的情况下,又为什么居然发起了攻打隆化的战斗呢?追忆当时的战局态势和解放军的战略战术,这是不难回答的:当时在热河省,国民党军的攻势已是强弩之末了,他们攻占了承德、赤峰以及许多县城后,分兵把口,把部队分散在各个小城市驻守,因此兵力分散,难以发起规模较大的进攻,而解放军却机动灵活,因为它没有在城市驻守的任务,调动随机。因此数量虽少,却可以集中使用,在战役和战斗中有了主动权和战斗中并形成优势,寻觅战机发动局部攻势。一九四七年初,热河的战局基本是战略相持阶段,我军则可局部发起攻势。隆化战斗就是我军发起的一次攻势。那么,解放军为什么看中了隆化这个小城呢?我军不是不在乎一城一地的得失,一般不打阵地、战和攻坚战吗?隆化敌人设防甚为牢固,且火力很强,解放军干嘛要先啃这块“硬骨头”呢?其实,兵不厌诈,醉翁之意不在酒,解放军攻隆化是假,而“围城打援”是真。对隆化解放军没有多大兴趣,,包围隆化是“引蛇出洞”,是想引诱承德或赤峰的敌人出城为隆化之敌解围。那时,在敌人离开城堡而处在行进中时,便于我军围歼。但国民党十三军的军长石觉似乎摸到了解放军的意图不肯上当,死也不肯从承德派兵增援隆化被围之敌。这样,你不来增援,也就没仗可打了。我军不再强攻隆化了,移师向北威胁赤峰。不料驻守赤峰的敌军国民党九十三军却吓破了胆,在我军还未布阵完毕就仓皇弃城南逃。这样一来我军在韩七柳一带同从赤峰南逃之敌接了火,打了个击溃战,解放了半年多前放弃了的赤峰市。

这年夏天,我从前线回到赤峰,向报社和分社领导汇报工作和前线军事情况。秋初,分社组成了前线采访组,由黄钢同志带队,并配备了电讯设备和人员。我是采访组成员,——分社特派记者。大家兴高采烈地随军出征,这时敌我相持的态势已经开始起变化,变得对我军有利了。解放军在热河战场上有力量发起较大的攻势了。

大约是九月间,我军向热河南部挺进,先取凌源,旗开得胜,凌源解放,捷报频传,士气大振。但作战方针仍然是打运动战,不打攻坚战。敌军连弃数城后,又想振作士气,把兵力集中了一下,从锦州派出二十六师和其他两个师到锦西以北的杨杖子附近,目的无非是显示一下自己还有进攻的力量,岂不知这对解放军指挥部来说乃是正中下怀。因为解放军正在集中兵力寻找战机。国民党行进之中的这三个师正好送货上门,送到解放军嘴边来了,岂能失之交臂!解放军热河前线指挥部立即调集主力迎战,在杨杖子一带将敌军一个师团团围住,,痛痛快快打了个歼灭战,生俘敌军师长。另一个师的敌人起义,参加了人民解放军。该师师长韩梅村将军和全体起义官兵受到了解放区军民的热烈欢迎。杨杖子一仗完全扭转了热河战局。我军由相持阶段转入了战略反攻。国民党军在热河从此一蹶不振,连局部进攻也搞不成气了,战争的主动权已经完全操在解放军统帅部手中,要打哪里就打哪里,要什么时候打就什么时候打。在杨杖子战役中我这个前线记者才试着开始写战报新闻和特写。随后又在热河南部参加了几次战斗,这里就不一一去叙说了,也记不大清楚了。一九四八年初,我们前线采访组奉命回后方休息,那时报社和新华分社住在赤峰南面数十里路的一个农村里。

一九四八年春,冀察热辽军区又新建成一支强大的野战军——东北人民解放军第十一纵队。早在年初第八纵队已被划归东北人民解放军总部指挥。第十一纵队成立后,仍归冀察热辽军区司令部指挥。我在一九四八年初春又被派到十一纵队作随军记者。

我到十一纵后参加的第一个战斗又是隆化之战——我军第二次攻击隆化守敌。一年前的春天,解放军初攻隆化,为的是把十三军从承德引出来后在运动战中消灭它。但十三军任你解放军吃掉隆化守敌也不肯出城增援。一九四八年四月解放军第二次包围隆化城,国民党十三军的指挥员还是拿定主意不肯增援。他们按老皇历办事,认定解放军的战术仍然是围城打援所以还是不肯出动。殊不知,此一时,彼一时也。解放军去年的战术是围城打援,而今年却有了变化。那就是先做围城打援的部署,把主力摆在从承德到隆化之间的地区随时准备围歼从承德去隆化增援的敌人。但同时做攻坚战的准备,如果承德守敌硬是不肯上钩,于是解放军冀察热辽军区指挥部就决定按第二个部署行动,下令攻克隆化城。

这是我参加的冀察热辽军区部队的第一个攻坚战,许胜不许败。这次攻隆化与去年相比,有利条件较多。第一,有了一支威力较强的炮兵,而且弹药充足。这些大炮都是过去一年中由国民党军队“送”来的;第二,地形比较熟悉,对敌人防御体系也了解得多些;第三,经过一年多的战斗,我军战术素养和士气都有很大的提高。攻坚准备更是周密而充分。有名的“挂帅和点将”的政治动员工作就是这次攻坚战中开始采用的。这种战前动员工作同战术协作,火力配备、战斗队形等密切结合了起来。我从头到尾参加了这场战斗,深受教育,极为感动。所以在总攻之前就写了一篇反映政治动员工作的通讯。题目就是《挂帅与点将》。

发动总攻是五月二十五日凌晨四时,我先在炮兵阵地。隆化城外西南方有座山,名叫苔山虽不甚高,但山势十分险峻。由城内可沿一斜坡登上山顶,而顶峰朝外一面却十分陡峭,是个悬崖。山顶上是密如蜂窝的碉堡群,敌军主力就部署在苔山上。因为在苔山上可以俯视全城,所以谁控制了苔山谁就基本上控制了隆化城。换句话说,解放军必须首先攻占苔山,才能攻下隆化城。因此我军炮兵的轰击点首先就是苔山顶峰。守军也是按去年的老皇历办事,以为解放军没有炮兵,去年未攻上苔山,今年工事又加固了,就更攻不上了。岂料又是此一时,彼一时也。解放军五六十门大炮对准苔山猛轰一个多小时,把山顶上敌人的防御工事基本摧毁后,早一天夜晚就潜伏在山下的步兵就开始攻击和抢占苔山。只用了两个多小时,解放军就控制了苔山之顶,随后重火器也 上了山,居高临下顺着山脊往下扩展战果,把敌人一步步压到了县城里去了。

在我军攻山时,我带着相机到了营指挥所,攻下山头后,师指挥所很快就上了山。李XX)记不清名字了李副师长拿着望远镜隐身在一块一人多高的大石堆后面观察敌情。我爬到侧面去拍照,但我的位置过于暴露,敌人机关枪朝我扫射,雨点般的子弹落在我身边。还是李副师长的警卫员扑倒我身边把我拉到大石堆后面,好危险是一刹那!李副师长就是这次在用望远镜观察敌情时光荣牺牲的。

战斗结束后,我又到部队采访前线“挂帅与点将”时的“元帅”和“大将”们。有两位爆破手和攻击手已经光荣牺牲。其他同志向我详尽地叙述了他们的战斗动作和英勇作战的经过。我随即写下了“挂帅与点将”的续篇:《鲜红的帅旗插遍苔山顶上》。在战斗结束后我们得悉了攻城部队中出了一名顶天立地的英雄汉——董存瑞,他用的是坑道作业。得悉董存瑞同志英勇牺牲的消息后,我们采访组派柏原和刘彦等同志去采写了这位人民英雄的光辉事迹。当时,冀察热辽司令员程子华同志街建议边区政府将董存瑞同志牺牲的地点——隆化中学改名为“董存瑞中学”。

一九四八年夏天,八月间,我十一纵突然奉命从冷口进关,沿北宁路对沿线守敌展开攻势。指挥部下令尽快攻克昌黎等县城。我带了一部新闻电台随军入关。我军首克昌黎,全歼守敌一个团(当时为华北的傅作义将军的部队),随后我军直逼通县,威胁北平。一个多月中,整个北宁路被我军拦腰分截成数段。滦河大桥等桥梁也被我军炸毁。当时我并不明白发起这次攻势的用意,只以为是进关配合华北人民解放军作战。当我军把北宁路基本控制和破坏后,我又被调到辽西前线去采访。

初秋,十月初,我到锦州外围时,发现第四野战军大军云集,且四野总部也前进到了辽西。这时我才恍然大悟:原来是要先拿锦州之敌开刀,发起辽沈战役。而十一纵八月间进关打烂和控制北宁路,只是辽沈战役的序幕,即先切断敌人的交通大动脉,使傅作义将军在我军攻击锦州时无法从北平向东增援锦州。锦州以东通沈阳的铁路当然也早已被切断,所以锦州当时已是孤城一座,四面楚歌。在我军总攻锦州前夕,蒋介石虽曾亲自到葫芦岛督战,但为时已晚。三日之内,锦州范汉杰将军十万守军悉数被歼。然后,解放军连续作战,掉头东进,在野外把从沈阳向西增援锦州的廖耀湘将军数十万军队围歼得干干净净。但我只参加了攻击锦州的战斗。锦州解放后就留在城里报道战后的恢复工作。

在锦州住了大约半个多月,我又奉调回 热河。休息了个把月后,我又随四野大军经喜峰口入关参加平津战役的军事报道工作。一九四八年底,我随四野二纵进到天津西面的杨柳青,采访攻击天津的大战役。一九四九年一月,我军顺利攻占天津,全歼守敌十多万。《天津日报》创刊号上在头版头条刊登了我和朱汉同志合写的解放天津的一篇报道。

至此结束了我随军记者的生涯。

在冀察热辽边区我做了两年前线记者,大约写了五六十篇战地新闻、特写和通讯。那时,我有五件“宝”:一支笔、一匹马、一支枪、一个本本、一个相机。此外,当然还有一颗心——一颗喜爱解放军和战地生活的火热的心,一颗愿为人民解放战争贡献一点力量的忠诚的心,因此,我虽不是指挥员,也不是冲锋陷阵的战斗员,但有了这支拙笔,加上一颗热心,总算没有枉费年月,多少留下了几篇反映解放军英勇作战的文字,这也许多少有点史料价值。

谢文清   1984年9月

原载承德《群众报》《报史通讯》第十期1984·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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