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港羊村绘本串谋发布煽动刊物罪成 大律师忧偷换普通法概念容易入罪

香港言语治疗师总工会5名理事因出版“羊村”系列儿童绘本，去年7月被警方国安处人员拘捕，被控一项“串谋发布煽动刊物罪”，还柙超过一年后，星期三在区域法院被裁定罪名成立，押后星期六中秋节求情及判刑。

有大律师分析本案判辞表明，毋须考虑一些普通法之下的煽动意图，包括是否煽动他人使用暴力，担心会出现“偷换概念”的情况，不是真正实行普通法的制度，定罪的界线模糊不清，令被告更容易入罪，可能进一步引发新闻、出版，甚至电影等创意产业自我“灭声”。

2019年11月底反修例运动期间正式成立的香港言语治疗师总工会，5名年龄介乎25至28岁的理事，包括25岁的主席黎雯龄、27岁的外务副主席杨逸意、28岁的秘书伍巧怡、25岁的司库陈原森以及26岁的委员方梓皓，因出版3本“羊村”系列儿童绘本，去年7月被警方国安处人员拘捕，被控一项《刑事罪行条例》下的“串谋发布煽动刊物罪”。

首宗不认罪煽动刊物案被裁罪名成立

5名被告被还柙超过一年后，星期三(9月7日)在区域法院被裁定罪名成立，押后星期六(9月10日)中秋节求情及判刑。本案是首宗被控煽动刊物罪，被告不认罪而受审的案件。

处理本案的国安法指定法官郭伟健在判辞中，回应辩方指控罪不合宪的争议表示，香港在2019年经历长期的社会动乱，部份示威者出现武器及汽油弹，极度暴力，有数万人参与，宣扬港独及自决，显示他们不认可中国对香港的主权、不支持一国两制。

判辞表示，虽然《港区国安法》公布之后，香港社会或多或少已平静下来，但是反政府的人只是走向地下化，形容政治形势“表面上平静，但内里反覆无常”，认为有必要维护中国国家安全，防止暴乱再次发生，以维持宪制秩序及保障巿民的福祉。

法官指维护国安有必要限制言论出版自由

法官因此裁定本案控罪即是《刑事罪行条例》第9及第10条合宪，当中有关发布煽动刊物罪、限制言论及出版自由的权利”实属必要”。

辩方亦争议煽动意图应限于煽动暴力或社会动乱，认为本案各被告无意煽动暴力，应判无罪。

不过，法官认为，煽动罪的立法原意，是限制破坏政治社会秩序的行为，但是现今社会，不只暴力能推翻政府，散播谣言、仇恨和假消息，甚至是比直接煽动暴力更有效的武器。

法官表示，《港区国安法》订明，可以在没有使用暴力下分裂国家，煽动罪作为分裂国家罪的“前奏”，不应限于煽动暴力，否则违反国安法的原意，因此不同意辩方的诠释。

大律师忧偷换普通法概念

大律师萧志文接受美国之音访问表示，本案判辞表明，毋须考虑一些普通法之下的煽动意图，包括是否煽动他人使用暴力，担心会出现“偷换概念”的情况，不是真正实行普通法的制度。

萧志文说：“我自己都有点担心的，因为情况就是说，我们去理解普通法的制度的时候，当然就是说除了制度本身，例如一些我们有律师代表、独立公正的法庭情况，还要考虑那些控罪的元素，因为影响到定罪与否的，如果你将这部份抽了出来，即是说将一些普通法里面，就着这个煽动意图在其他普通法制下的地方的元素抽了出来，不放下出的话，其实我就觉得情况可能是有些所谓俗称‘偷换概念’的情况，即是其实你的精神上面不再用普通法(的精神)，放下去控罪、去处理那个情况，而只是形式上就着普通法去做。”

界线模糊不清令被告更容易入罪

萧志文表示，在普通法的制度之下，市民大众都容易知道事情是怎样，知道那件事情是否犯法，才决定做还是不做，他担心现在失去这个较明确的情况，定罪的界线模糊不清，令被告更容易入罪。

萧志文说：“即是那条或者不是红线、那条界其实是不清楚的，因为正如法官所讲，他不考虑普通法当中煽动意图那部份，剩下的就是《刑事罪行条例》里面第9条里面那些笼统的字眼，变成其实那些字眼他(法官)怎样演绎，如果你没有一些其他根据的话，就变成可以很容易地解释一些普通的形容词，或者那个说法就是他解释了，就已经可以符合了一些第9条的定义了，如果你没有了一些普通法之下的概念放下去的话，没有了普通法的煽动意图那部份的话。”

本案的控罪《刑事罪行条例》第9条的“煽动意图”，包括意图引起对香港政府和香港司法的憎恨、藐视或激起对其离叛；引起或加深香港不同阶层居民间的恶感及敌意；意图煽惑他人使用暴力、以及意图怂使他人不守法等。

辩方质疑，当中的“憎恨、藐视、恶感、不满”等字眼含糊不清，不过，法官认为，普通人都能清楚理解这些字眼，并且符合《人权法》所订明的“依法规定”原则。

忧自我审查甚至自我灭声

记者问及，本案会否进一步影响新闻、出版，甚至电影等，有关言论自由及创意产业的发展﹖萧志文认为，每一个范畴的从业员都会更加小心、甚至担心，忧虑自我审查会更严重，甚至自我“灭声”。

萧志文说：“只可以说每一个范畴的(人)都会更加小心，或者你不小心的话，可以担心，先不说条例本身会直接影响到你不敢、或者不可以拍某一些东西，或者想讲某些东西，就算不是这部份，自己都可能会有些自我审查，我怕这件事情不可以，于是不去讲，这个就令到其实某程度上自己‘灭声’，人家未‘灭声’之前，你自己已经不敢讲，或者不敢去想某些东西，这个才是令人担心的地方。”

担心日后不存在普通法”无罪假定”原则

化名谭美德的时事评论员接受美国之音访问表示，本案可能进一步引发寒蝉效应，他形容本案的判辞有如一个“里程碑”，担心日后不再存在普通法“无罪假定”的原则。

谭美德说：“这个案例其实可以说是一个‘里程碑’，这个‘里程碑’或者一个分界点，就是我们可以说日后基本上就不再存在着所谓的‘无罪假定’，因为它(控方)其实是将两条罪行里面一些很重要的意思抽了出来，因为他用的是煽动罪，但是它同一时间是根据国安法里面很重要的一个概念，在第5条有讲，它是‘防范’，所以为什么它就算没有一个所谓煽动的行为，或者一个煽动的证据的时候，只要你所做的事情，它认为你有(煽动意图)，其实它就已经可以采取法律行动了。”

忧法庭可提高煽动罪最高刑罚

谭美德表示，今次案例涉及的“羊村绘本”，法官认为《羊村守卫者》的内容，是影射香港的反送中示威；《羊村十二勇士》就是影射12港人偷渡台湾；《羊村清道夫》就是讲述新冠肺炎疫情肆虐的情况，认为这些刊物是会对儿童造成负面影响。

谭美德表示，判辞只是基于一个假设，儿童会受到影响这些刊物的影响，为了防范危害中国国家安全，就可以裁定罪名成立，甚至将煽动罪作为分裂国家罪的“前奏”，忧虑法庭可以将煽动罪的最高刑罚提高。

谭美德说：“在判辞当中有一件事情更加令我自己觉得比较担心的地方，就是法官讲到煽动是一个分裂罪的‘前奏’，你这个煽动罪是1938年那条罪来的，最高刑罚都是判两年(监禁)以及罚款(港币)5千(超过640美元)，首次犯这个法(例)的时候，但是如果去到分裂罪的时候，是可以无期徒刑或者(监禁)10年以上的，即是一个相当之恐怖、即是应该说严厉的惩罚来的。”

红线难触摸日后做评论更谨慎

谭美德表示，判辞提及《港区国安法》公布之后，香港社会或多或少已平静下来，但是反政府的人只是走向地下化，形容政治形势“表面上平静，但内里反覆无常”，他认为今次的判辞政治色彩相当浓厚，可能令时事评论员觉得红线难以触摸，日后做评论都会更谨慎。

谭美德说：“感觉上面就是好像在政治上有机会，是凌驾了一个法律的判决，甚至乎是可能‘戴了这顶帽’，才再去做一个裁决的时候，大家就会担心那个司法的公正性还在不在呢﹖而他(法官)提到现在‘待愈合的宪法伤口’，是需要一些时间，但是又‘得意’(有趣)啊，我用刚刚的说法就是说，如果是一些我怀疑的不是法律的用词的时候，在这一点里面(法官)亦都没有提出建议的，你大家就会很怕了，你纯粹判了这个案之后，你讲了一些东西出来，在‘防范’方面你去到都相当‘极致’，我可以形容为，但是到了一些建议的时候，又见不到的话，你说做评论不担心就(是)假的。”

难以发展文化及创意产业

对于特首李家超大力推动香港成为国际文化艺术之都，谭美德表示，很多大型的国际艺术展览，以及知名的博物馆，政治素材是最主要的部份之一，香港在国安法及煽动罪的阴影之下，难以发展文化及创意产业。

谭美德说：“如果你香港在现在这个情况底下，大家是很担心是‘奉防范之名’，而以言入罪的话，你很容易就会出现一个情况，就是大家所有政治议题都不会再做，变成在文化艺术里面展现出来的时候，可能就是一些不是那么敏感的资料，即是譬如你画一下花、画一下草，我想没什么大问题的，如果歌舞升平就更加好，但是如果你说去到一些要去讽刺时弊，又或者是一些彰显一个时代意义的一些创作的话，我想就相当之难了。其实你看得到，就算不是在讲将来的事，是过去有很多的艺术品也的确是因为政治的原因，是在香港过去一两年里面消失了，你说将来再重现的机会我想就很低了，当然如果你说那个艺术展品本身是有利所谓国家安全的，或者有利宣传爱国教育的话，这个都是政治议题来的，但是这个如果变成只有这些而没有其他(题材)的时候，其实我想也不是一个健康现象。”

转载自 美国之音中文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