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诺：政府“失声”让中国“爱国”青年陷入裙子大于人权的怪圈

中国近几个月多次出现罕见的自发性抗议行动，河南村镇银行红码一事仿佛给这个饱受严苛防疫措施之苦的国家打开了一个闸口。封城清零、经济受创、银行暴雷，再加上楼盘烂尾等等事件让中国老百姓无法再继续被政府随意“摆布”，并因此引发了聚众举牌、横幅抗议、联合停贷等行动。

广受困苦的人民在向生活抗争、向噤声抗争、向政策的不合理抗争。最终中国政府被迫出面解决河南银行问题，宣布“垫付”，以减少民众的损失，然而这只是一个小的方面，在整个大的经济层面，当局依然选择我行我素。疫情之内，北京推出防疫手环、长春呼吁人人佩戴N95；疫情之外，烂尾楼业主与权势的博弈仍在继续，且结果未知。

政府无视内部衰败，民众维权难上加难。在这样的趋势下，微博突然出现一条“迪奥抄袭马面裙”的热搜，并再次引发新的争议。

Dior是法国一家奢侈品牌，该品牌近期发表了一款售价29000元的半身裙，商品叙述栏写道，“这款半裙采用标志性的Dior廓形，是一款全新的优雅时尚的单品”。但是这条裙子被中国网民指责是抄袭古代汉族女子的马面裙。

据有关记载，马面裙的形制最早可以追溯到宋代，主要盛行于明清之间，一般为两片式，前后光面，左右打褶，是一种罕见而典型的形制，在现今电视、电影演绎中也会时常用到，中国许多博物馆里也有马面裙的藏品。目前Dior已悄悄在中国官网下架该产品，但中国民众更倾向于认为这是一种“挑衅”。

为了讨回“公道”，法国巴黎华人及留学生们23日穿着汉服，在香榭丽舍大街的Dior旗舰店门前举牌抗议，要求Dior道歉并承认这款裙子来源于汉服文化。同日，另一群民运人士手举“裙子大于人权”等标语出现在汉服抗议现场。双方各执一词，甚至为此不惜大打出手。

抗议者们坚持认为迪奥涉嫌“文化挪用”，他们觉得这是对中国几千年文化的侵袭、挪用和剽窃，更认为迪奥太“双标”，因其曾在宣传韩国旗舰店时描述称，“该概念店融合了法国与韩国文化”，却在沿用中国元素时只字不提。

而反抗议者们则表示，1989年六四时他们没有发声，维吾尔人、香港人被压迫时他们也没有发声，如今为了一款裙子集合起来，非常犬儒，最后还是在弘扬中国文化。一些法国当地人甚至喊话质问，为什么不帮助维吾尔人抵抗呢？

结合近年新疆等一系列事件来看，民族主义与民主自由发生激烈的碰撞并非偶然。在中国，人民游行的权利几乎是完全被剥夺的，河南村镇银行储户的抗议行动曾受到当局的极端打压，多名储户在中国境内受伤、失联，甚至被羁押，当时集体失声的境外中国籍民众如今却在利用法国的游行权利与自由为一条裙子发声。

文化挪用是一个模糊的概念，一个品牌涉嫌抄袭一个国家的传统服饰，应有官方专业人员出面交涉，如今中国政府选择沉默，反派官媒刺激群众的民主主义爱国潮。这是为什么呢？

维他奶因涉嫌支持“台独”而遭中国民间抵制，却被央视评为民族匠心品牌；耐克因禁用新疆强迫劳动棉花而遭中国民间抵制，却获得体育局合作项目；阿迪达斯同样因新疆棉事件而遭中国民间抵制，却依然可以签约国家运动员；NBA因火箭队总经理莫雷力挺香港“反送中”而遭中国民间抵制，却依然可以在央视复播。

留学生们在境外为一条裙子发挥爱国精神，境内群众却发现了新的适用于民众与国家关系的网络热词——“背刺”（意为背叛，在别人不注意的情况下给予致命一击）。

犹记得早前看过一篇网络文章，《如何控制你的公民：机会、民族主义和恐惧》，中国早已成为一个经济大国，却一直无法实现“政治自由”，政府永远擅长失声和噤声。文章内形容，中共一方面强化了镇压的手腕，一方面把自豪和羞辱融入到中华民族伟大复兴的叙事中，形成一种强大的民族主义。

简而言之便是，派群众出面攻击的同时，剥夺群众的质疑权。这一特点描述非常适用于唐山打人案，政府希望人民出声推动事件发展，协助领导“清理门户”，因此社交平台上轻易可以搜到涉事监控及相关信息；政府的事情办完了，不希望人民继续质疑发声，于是开始撤热搜、禁言封号、泼脏水。

健康的社会不会“捂嘴”，一部分国人已看清社会现状，但仍有一部分人反复被利用。近期在中国遭到“清场”的事件数不胜数，2岁女童严重感染尖锐湿疣，官方的第一反应是删图炸号，一个被毁了一辈子的幼童比不上一条裙子；大陆知名男星易烊千玺涉嫌特权进入国家戏剧院，考编考公群众被粉丝怒批“小镇做题家”、“酸几”，一个被资本渗透的政权比不上一条裙子；“中国首例单身女性冻卵案”原告败诉，单身女性的生育权比不上一条裙子。

“马面裙”事件在其他任何一个民主国家都会被看作是一个商业纠纷，而在中国却成为了“爱国盛事”。民族气氛高涨之下，国家三缄其口，留学生出面抗议，事件最终会走向何方？中国文化局或许会成为迪奥的下一个合作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