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家范：尼克松访华50周年 中美俄关系之颠覆

50年前的2月21日，时任美国总统的尼克松首次访华，正式开启了“中美邦交”正常化。那个“改变世界的一周”在今天看来仍有重大意义。然而在50年后的今天，美国政府对此的反应却“悄无声息”，而中国的庆祝也显得“不合时宜”。在当今中俄紧密联合，与美对抗的时间节点下，回顾50年前中美的“破冰”历程，更加耐人寻味。

历史上 中苏关系恶化中美“破冰”

1971年的日本名古屋世乒赛期间，美国选手科恩坐错车上了中国队的大巴，随后两国官方便利用此次机会，举行了一系列中美友谊赛，开启了中美双边关系正常化的序幕。美国乒乓球队于同年访问北京，随后时任美国国家安全顾问的基辛格秘密访华，翌年美国总统尼克松正式访华，使北京与华盛顿之间持续了二十多年的敌对状态发生改变，中美关系自此走向正常化，而中美关系和缓也为世界格局巨变造成了深远影响。

尼克松访华令世界震惊，其背后是中苏关系破裂。在1956年后中苏论战中，中共不满时任苏共第一书记赫鲁晓夫的去斯大林化，展开对苏联“修正主义”的批判。双方冲突在1969年珍宝岛事件后达到顶峰，双方在边境陈兵百万，中方陷入危急时刻。随后，中国开始寻求与非社会主义国家建立联系。敌对阵营的美国总统尼克松访华后，苏联也调整了策略，与尼克松展开峰会，中美苏格局形成三角关系。

苏联解体前，苏共中央总书记戈尔巴乔夫访华，双方关系恢复正常化，如今的中俄关系是当时中苏关系的延续。

中美关系恢复正常化，使世界免于一场战争，中国也在文化大革命的熊熊烈火中寻求着对美开放。“文革”结束后，中国的改革开放以及一系列重大经济改革离不开美国的助力，中国的外交格局大开，虽然中美间因台湾问题以及对“六四运动”的看法出现分歧，但世界越来越离不开中美间的深度合作。

现实中 中美交恶体现新特点

时值2022年，中美关系迎来剧变的节点。

在此之前，中美间的对抗主要集中在经济领域，虽然在奥巴马当政的后期，中美矛盾已经日益凸显，但特朗普上任后，直接将中美关系提升到竞争、对立的程度。中国早已成长为世界第二大经济体，冲击着美国地位，特朗普当政时寄希望于将美国面对的经济压力转移到“中美贸易战”当中去，中国则趁新冠病毒在全球肆虐迅速提升自己的国际影响力。

拜登上台后，中美关系的对抗性质又迎来一次转折。鉴于中国在全球新冠疫情期间对全球经济的稳定作用，拜登政府转而从意识形态角度对中国进行挑衅。中国则应声而战，开始与美国争夺“民主定义权”。这也是中国在国内外的威权扩张，使中西之间巨大意识形态差距凸显的必然结果。美国召集“民主峰会”、因人权问题发起的对北京冬奥会的抵制等行为，与50年前中国对苏联“修正主义”的批判何其相似。

为应对中国威胁，美国正在加强行动。24日，拜登政府宣布加强稀土等稀有矿物供应链，以摆脱对中国的依赖，美国近期针对新冠溯源、台湾、人权等问题，频频在中国的红线左右游走、试探，正可以体现美国改变当前中美关系及世界格局的迫切希望。

当今国际关系比50年前更难平息

当今世界形势更加复杂，因为中国已经强盛到足够应付更复杂的国际形势。如今，俄罗斯正成为美国乃至全世界最严重的军事威胁，而中国则成长为首个在经济和军事上都能与美国抗衡的超级大国，中美俄的三角关系正变得更加均衡。

虽然面对共同的敌人，中俄也并非铁板一块。即便普京一直是友华政策的制定者与捍卫者，双方关系也一直受诸多主客观因素制约。例如，两国并无共同协防的义务，当“台海”或当今乌克兰战事兴起的时候，双方均没有进行军事增援的义务与表示。两者间在涉对方重大利益问题上的支持也有限，例如对格鲁吉亚、乌克兰或涉及争议岛屿的主权问题，中国只能表示摸棱两可的态度。俄罗斯一直在提防中国，在中俄边界以及远东中国劳动移民数量等问题上，中俄间也颇有嫌隙。中国强大的经济实力也使俄罗斯担心成为中国的“附庸”。

中国国力的长期积累与增长，使其应对当前乌克兰局势时，也足够游刃有余。

中国从未承认2014年俄罗斯对乌克兰克里米亚半岛的吞并，北京冬奥会期间中俄签订的联合声明中也没有明确提及乌克兰。中国一直主张的不结盟政策使中国在军事上不能与俄走得太近，也避免了中国在有关乌克兰问题上做更多明确表态。

中俄两国在某些方面也存在更多“共识”，例如联合国人权高专此前称有证据表明中俄一直在向缅甸军政府提供武器，呼吁二者停止对缅军售。

共同的敌人与共同的利益暂时联结了中俄，这对美国来说，将比50年前的中苏关系更加可怕。

中美建交50周年将给世界带来什么

俄罗斯入侵乌克兰，使当今国际无政府状态日益加深，粉碎了往日国家关系学家、政治家的种种“理想主义”构想。俄罗斯总统普京不惜大力支持北京冬奥会，签订惠及中国的“联合声明”，换回中国对“反对北约东扩”主张的支持，说明俄罗斯还秉持着冷战以来的“进攻性现实主义”策略，国与国之间的关系以国家利益为界定，其行为结果就是加深国际无政府状态，使国家或集团永远在追求权力均势的路上，中俄关系建立在这样的基础上，也必然会因国际势力的排列组合而颠覆。

美国及其盟友的转向则极其聪明，从“硬碰硬”的军事、贸易对决转向意识形态对决，这是美国期望在帮助中国完成“市场经济”转型过程中改变中国威权体系的建构主义“迷梦”破产后，遗留下的缓冲区域。而这也与美国等西方国家以及民主在新冠疫情中的衰退，以及中国崛起的大环境脱不开关系。

国际关系从来不是非此即彼的孤立事件，也许中美此间的交恶正孕育着新生与脱离，这才是对尼克松访华的最好纪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