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者手记：北美华人与微信的“感情”

（德国之声中文网）中国农历新年期间，许多留美学生的微信群中都出现了“春节快乐”应该翻译成Chinese New Year还是Lunar New Year的争论，也有人表示在微信朋友圈发Happy Lunar New Year”被喷了”。不少人认为将春节称为Lunar New Year模糊了春节起源于中国的概念，会让中国春节这一传统节日被“偷走”。在微信、微博、豆瓣、百度贴吧等中文社交媒体上，大量网民认为韩国人“偷”了许多中国文化元素，并将这些元素称为是韩国的发明。留学生群体也有不少人支持使用Lunar New Year,有人认为小时候的英文教科书中就是这么教的；有人觉得既然中国外交部官方和新华社记者都使用了Lunar New Year，网上辱骂使用Lunar New Year的同胞就有些小家子气；也有人觉得春节已经是一个亚洲多个国家共同庆祝的节日，具体怎么称呼无所谓。

热心政治 鲜少发声

但是，这类在微信的华人用户中非常热门的话题，却少有机会在其他社交平台上引起广泛讨论。从CNN等主流媒体到美国总统的春节致词，都用了许多华人讨厌的“Lunar New Year”，这也从侧面引起了思考——相当数量的华人主要使用微信，通过关注微信公众号而非美国主流媒体来获得新闻和咨询，在微信群聊中探讨政治话题，这是否影响了华人参政，是否影响了华人在美国人民普遍关注的主流议题中有力地进行发声？

许多人在想到北美华人时，都会有华人“政治冷感”这一刻板印象。与这一印象对应的是美国华人在在各级议会中的代表人数与他们在美国人口中所占比例并不相匹配。美国现任国会435位众议员中，只有三位是华人，其中两位是台湾裔。而印度裔，韩裔在美国人数比华裔更少，现任议员数量却更多。但是华人对于政治的热衷程度并不比其他族裔的美国人更低。2020年大选期间，因为采访的缘故，记者曾分别加入支持特朗普和支持拜登的在美华人的微信群。虽然支持的候选人不同，但是华裔助选团的活动却开展地非常有声有色，从募捐，召集志愿者打电话、发短信、写卡片拜票，再到制作宣传视频的中文字幕，参与线下集会，过程持续了数月。

但在微信上参与政治有其“硬伤”。首先是微信在美国的普及率并不高，Statista的数据显示，微信在美国的普及程度不仅落后于Facebook Messenger, Snapchat, WhatsApp等主流即时通讯软件，甚至还不如GroupMe, Discord等更加小众的软件。在2019年九月，微信在美国有约148万月活用户，其中绝大多数都是在美国的华人。而与澳大利亚不少政治人物都拥有自己的微信公众号或者私人账号不同的是，美国的政治人物并没有那么看重微信这个华人爱用的社交平台。

审查、限制和假新闻

第二则来自于微信的言论审查制度。加拿大多伦多大学公民实验室2020年5月7日发布报告指出，微信对平台上的文档和图像内容实施监控，并使用监控所得的数据训练其审查系统。当记者于2020年加入一个最多拥有四百多名华人组员，讨论和美国大选相关议题的的微信群组时，群组经常突然被举报，也几次被封，被封之后，群成员再发送信息，其他人就无法看见，需要管理员申请解封。为了保持聊天的通畅，管理员建立了若干个备用群，一个群被封之后，组员便转移到备用群继续聊天。但是为了避免审查带来的麻烦，组员不自觉地避免讨论一些在美国政治中非常热门，却被中国大陆视为敏感的话题。随着审查越来越严格，有时候仅仅是宽泛地讨论民主和自由，或者评论某些历史人物或政治人物都会带来麻烦，导致许多华人虽然对政治有兴趣，却常常难以进行深入了解和探讨，并因为根深蒂固的自我审查而回避敏感却关键的政治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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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则因为微信群本身有许多限制。在超过200人之后，就必须要已经在群里的朋友邀请才能加入。这种私密性和排他性限制了微信上华人讨论的政治议题的传播范围。记者在美国居住时，每搬到一个新城市，都很难找到并融入当地的华人圈子——我一个人都不认识，自然也没有人把我拉入本地的微信群。这些群，又是在网上搜索时无法搜索到的。2021年春天，美国各地陆陆续续有华人组织上街抗议针对亚裔的暴力。笔者当时刚搬到德克萨斯州不久，在网上搜索了很久都没有找到当地有关游行的信息，还是在游行已经开始之后，经一位非华裔朋友在Facebook上看到本地媒体做的报道后转告，才匆匆赶去游行现场。另外，微信群人数上限为500人，大选期间，记者加入的助选群就采取加满500人之后，再开新群，每个群都有几位管理员负责管理的策略，但是群与群之间很难互动，如果要召集许多人的话便不够方便。

第四则是因为微信上华人关心的自媒体和公众号中充斥大量的假新闻。《纽约客》曾经采访了大量北美留学生关注的《留学生日报》，文中提到了《留学生日报》中的一篇爆款文章是写手自己杜撰出来的，但这样毫无事实根据的“小说”却在留学生中广泛传播，最后还被中国最大的几家官媒转发。大选期间，很多针对北美华人读者群的微信公众号都写了加州偷窃950美金以下无罪这条法律，并认为这条法律带来了社会动荡，而当时的副总统候选人哈里斯应该为此负责。但该法案是指偷窃金额在950美金以下不算重罪，而且类似的法案在每个州都有，甚至在共和党领导下的德克萨斯州，盗窃金额要在2500美金之下才不算重罪，比加州更为“宽松”。有不少在美国的华人主动为这些广为流传的假新闻写辟谣文章，但是在微信上传播的假新闻仍然层出不穷。

虽然华人大多使用微信这个非美国主流的社交软件给华人参政带来了掣肘，但最近一段时间，还是有越来越多的华裔参选人得到了除了华人以外的族群的支持和关注。杨安泽虽然未成功当选纽约市长，但是在民调中成绩不俗，华裔吴弭则成功当选波士顿市长。值得一提的是，这两位在以微信为主的华人社群里并未得到一边倒的支持，有华人反对杨安泽的“全民基本收入”政策，吴弭的“住房正义议程”也受到不少批评。

转载自 德国之声